【894字】【亲身十周年】我的三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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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yi123

三山同翠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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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8-29 15:59:25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
本帖最后由花开锦绣正逢君于 2022-8-30 18:43 编辑

我的妈妈是家里的老幺，比三姨小了十多岁。有这样的年龄差，大姨既像是妈妈的妈妈，又像是我的妈妈。我的童年，有三分之一是在三姨家里度过的。

我和三姨并不亲密。小的时候，我对三姨只有畏惧之情，因为她是个不苟言笑的工作狂，眉头犁着深深的沟。长大后，我发现三姨原来只是一个中等身材的普通妇女，不爱骂人，除了不爱笑，其实比我妈妈还有耐心。

三姨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工作，没有节假日，一天十二小时连轴转，夜里也经常紧急出诊。她不是对工作爱得深沉，是对家人奋不顾身，毕竟多挣得一分钱，家人就多一份挥霍的资本。就这样，她粗笨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的生计。我有时看着她，都觉得看到的是扑在白炽灯上的蛾子，死死地抱着灯泡，直到热度把她的生命烤干。

生活也着实对她苛刻了点：男人出轨、私生子，三个孩子从厌学、退学到早恋，上演了三部青春大电影。仿佛这还不够，生活又加了最后一把火：乳腺癌晚期。

她得的癌症分型是有靶向药的，20万，不入医保，大概率能延长10年的寿命。留给孩子的钱和自己的命，她选择了前者。

回家之后，她看起来还是老样子，每天都在接诊。扩散到全身的癌痛没让她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紧上几分，对她摆脸色的儿媳也没让她严肃的表情泛起波澜。她不喊痛，也不诉苦，她一板一眼、木讷无趣，简直就是路边一块灰扑扑的石头，垫脚铺路很好用，抱在心口却会硌得慌。

我去上大学的时候，三姨已经暴瘦了40斤，皮肉是松垮的，脸色是萎黄的，出诊的力气已经没有了，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忙个不停，屋里屋外，大小家务，一概不假人手。

快到十月一的时候，我做了个梦，梦里，三姨还是我小时候的模样，坐在家门口跟街坊唠嗑，是我从没见过的情景，轻松得让我在梦里都在纳闷。我痛哭起来，大姨来了，二姨来了，我妈妈也来了，她们聊起童年旧事，聊到兴起，屋门口都是中年妇女粗犷的哈哈笑声，没人搭理我的眼泪。三姨看着我，笑吟吟的，不安慰我，也不跟我说一句话。

醒来后才凌晨5点，我又兀自哭了一个小时，估摸着家里人该起了床了，才打电话问三姨身体如何了，我妈说：“就那样吧。”电话挂了，我也安心了。

一个月之后，我妈打了电话过来，详细地说了三姨“就那样”的身体情况：那天凌晨走的，家里5点多去看她就已经不在了，唯一值得欣慰的前几天该见的亲人都见到了，除了在外地上学的我。

“怕你接受不了，你那天又做了那样的梦。”我妈不像平时打电话那样健谈，异常的沉默。

干巴巴的电话挂了。我不去问那天妈妈为何骗我，我知道电话两端都在想着同一块硌人心口的石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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